第7章:埋下祸根
旧金山的夜色像一块浸了油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海湾上空。朱亮祖的府邸就建在俯瞰整个港口的悬崖上,青灰色的城墙沿着山势蜿蜒,竟有几分小皇城的模样。此刻,主院的灯火亮如白昼,丝竹声混着笑闹从雕花窗棂里溢出来,在海面上荡开层层涟漪。
朱亮祖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羊脂玉酒杯,杯壁薄如蝉翼,映着他脸上醉酒后的潮红。对面坐着的欧盟领事正举杯笑道:“将军真是好福气,这西海岸的月色,怕是比南京的宫阙还要醉人。”
朱亮祖嗤地笑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玉杯重重磕在案几上:“福气?领事怕是忘了,当年我跟着陛下打天下的时候,在鄱阳湖水里泡了三天三夜,怀里揣着的半块干粮都泡烂了,哪敢想什么福气?”他忽然凑近,眼底的醉意散了几分,“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朱亮祖在这旧金山跺跺脚,整个西海岸都要抖三抖——南京那边呢?朱元璋他老人家,怕是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了吧?”
领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忙添酒:“将军说笑了,陛下怎会忘记您的功劳?只是南京离此太远,消息传递不便罢了。”
“不便?”朱亮祖猛地拍案,案上的酒壶应声翻倒,琥珀色的酒液淌满了描金桌布,“我上个月递上去的奏折,请求在旧金山设铸币局,至今连个屁响都没有!倒是上个月,吏部来了个文书,说要派个监军来,呵,是怕我朱亮祖在这儿反了不成?”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海风带着咸腥味灌了进来,吹得他袍角猎猎作响。窗外,港口里停泊着二十艘战船,其中十艘是明廷制式的福船,另外十艘却是欧盟援助的铁甲舰,舰身漆黑,炮口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看到那些船了吗?”朱亮祖的声音带着酒气,却又异常清晰,“前几年,陛下让我来镇守西海岸,说是‘非亮祖不能当此任’。我信了,带着三千弟兄,从广州一路打到旧金山,身上的伤缝了六十七针,弟兄们埋骨他乡的,能从这儿排到南京去!”
他忽然转过身,眼睛红得吓人:“可现在呢?我在这儿拓地千里,让欧盟的人都得看我脸色,南京却把我当贼防着!去年我奏请增兵,陛下只给了五百老弱病残;今年我要修军港,户部说国库空虚,转头就给南京城里的勋贵们修了新园子!”
领事适时地叹了口气:“将军受委屈了。以将军的才干,别说一个西海岸,就是整个南洋,也该是将军的囊中之物。”
“南洋?”朱亮祖冷笑,从墙上摘下佩剑,剑身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寒光,“我要的,可不止南洋。”他提着剑走到一幅巨大的地图前,那地图是他让人用丝绸绘制的,上面用朱砂标满了密密麻麻的记号——明廷的十三省、欧盟的殖民地、未开化的蛮荒之地,都在他的剑锋下一一掠过。
“你看,”他用剑尖点着南京的位置,语气里的怨毒几乎要滴下来,“朱元璋老了,心思都放在太家人身上,朝堂上全是些只会拍马屁的废物。当年跟着他打天下的弟兄,要么被他杀了,要么就像我一样,被扔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