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招供,但通敌是实。”朱允熥收剑回鞘,剑入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本王说过,留你全尸。”他转身走向大堂中央,“周骥,按张千户招的名单去查,不管是谁,只要与长沙那边有勾连,格杀勿论!”
“是!”周骥领命,刚要转身,就见一个亲兵匆匆跑进来,手里举着一封文书:“殿下!傅将军的奏疏!”
朱允熥接过奏疏,展开一看,眉头越皱越紧。傅友德在奏疏里说,京营近日“擅杀将领,人心惶惶”,已有三个百户联名上书,说“朱允熥殿下以私怨斩将,动摇军心”,恳请陛下“约束东宫,勿使京营生乱”。
“以私怨斩将?”朱允熥将奏疏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傅友德倒是会扣帽子!”他走到门口,望着营中操练的士兵,他们显然听到了大堂里的动静,队列有些散乱,不少人偷偷往这边望。
朱允熥深吸一口气,突然扬声道:“都看什么!李、王二千户私通长沙,卖营求荣,按军法当斩!张千户虽招供,但通敌之罪难逃,赐毒酒!”他的声音透过敞开的辕门传遍营中,“从今日起,京营之中,凡与长沙有书信往来者,自首可免死,贬为卒伍;若被查出,满门抄斩!”
营中的士兵们脸色骤变,原本散乱的队列瞬间站得笔直,再没人敢乱看。朱允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周骥道:“把傅友德的奏疏给父皇送去,再附一份卷宗,把那三人的供词、密信、粮仓账册都附上,让父皇看看,本王是不是以私怨斩将!”
周骥刚要去办,又被朱允熥叫住:“等等,让刑房把那三人的首级割下来,分别挂在京营的东、南、西三门,挂满三日再取下来!”
周骥应了声“是”,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大堂,此刻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秋日的凉意,让人脊背发寒。亲兵们开始拖尸体,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沾着未扫净的枯叶,红的、黄的、褐的搅在一起,像一幅狰狞的画。
朱允熥回到案前,重新铺开一张京营布防图,拿起朱笔,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知道,傅友德的奏疏只是个开始,朱允炆在京营里的势力盘根错节,今日斩了三个千户,不过是拔了几根小刺。但他必须这么做,京营是南京的屏障,绝不能变成朱允炆的后院。
“殿下,”周骥处理完尸体回来,见他对着布防图出神,低声道,“康茂才将军派人来问,午时的合练还照常吗?”
康茂才是京营的老将,当年跟着朱元璋打陈友谅时立过功,性子最是刚直,刚才斩将的事,他怕是也听说了。朱允熥放下笔:“照常。让他告诉将士们,谁敢因今日之事懈怠,军法处置。”
周骥领命而去。朱允熥走到窗边,看着营门口那三颗血淋淋的首级,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朱允炆,你想在京营里安钉子?那我就先把你的钉子一个个拔出来,再让你看看,这南京城,是谁说了算。
秋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营门,远处传来士兵们操练的呐喊声,一声声整齐划一,却掩不住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肃杀。京营的石板路上,血迹被往来的脚步踩得模糊,很快又会被新的尘土覆盖,但今日的事,却会像一道疤,刻在每个京营将士的心里——通敌者,血溅营门,死无全尸。
临近午时,康茂才一身戎装走进指挥使司,见朱允熥正在看新送来的军械清单,抱拳道:“殿下,合练的队伍已在校场列队。”他眼角的皱纹很深,目光扫过地上未擦净的血迹,顿了顿道,“老臣刚才在营里转了转,弟兄们……情绪有些紧。”
“紧是好事。”朱允熥头也不抬,“松松垮垮的,才会给人可乘之机。”他拿起一支新造的铁铳,掂量了一下,“这铳的准头怎么样?”
康茂才道:“试过了,五十步内能穿甲,就是填药慢了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殿下,傅将军的奏疏……陛下那边怕是会问。”
“父皇要是问,我自会回话。”朱允熥将铁铳放回案上,“康将军,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该知道我朱允熥从不滥杀。但京营是国本,谁想动国本,我就敢让他见血。”
康茂才沉默片刻,躬身道:“老臣明白。合练之事,老臣会盯紧,绝不让人懈怠。”
朱允熥点点头:“去吧。”
康茂才转身离去,脚步沉稳,却在踏出大堂时,回头看了一眼那滩尚未干透的血迹,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东宫这两位殿下的争斗,怕是才刚刚开始,而他们这些京营将士,便是夹在中间的刀刃,既要守好这南京城,又要看着这兄弟相残的戏码,难啊。
朱允熥没注意到他的叹息,他正对着军械清单,用朱笔圈出需要加急赶造的箭矢和铁铳。纸上的墨迹渐渐晕开,像极了刚才飞溅的血珠。他知道,傅友德的弹劾不会就此罢休,朱允炆那边也定会借题发挥,但他不怕。京营是他的阵地,他要在这里,用铁与血,筑起一道墙,挡住长沙那边伸过来的所有手。
午时的号角声准时响起,雄浑的声音穿透了营中的肃杀,将士们的呐喊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响亮,也更整齐。朱允熥站在窗前,听着那一声声“杀!杀!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血溅营门,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他要让京营变成一把最锋利的刀,既能守御南京,也能……直插长沙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