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晨光刚漫过聚宝门城楼,朱允炆已经坐在文华殿的案前。案上摊着三份奏折:户部的秋粮入库清单、刑部的刑狱统计,还有工部新造的水车图纸。他指尖划过清单上的数字,嘴角不自觉地抿出一丝笑意——江浙的秋粮比去年多了十八万石,湖广的棉田扩种了两千亩,连陕西的粮仓都堆得冒了尖。
“陛下,廖永忠将军在殿外候着,说要报运河疏浚的事。”内侍轻声禀报。
朱允炆抬头:“让他进来。”
廖永忠一身皂色劲装,靴子上还沾着运河边的泥点,手里捧着个木盒,进门就单膝跪地:“陛下,运河从徐州到扬州段总算通了!这是刚从河底捞上来的淤泥沙样,您瞧瞧——” 他打开木盒,里面装着三捧土:第一捧是黑褐色的淤泥,黏糊糊裹着碎草;第二捧黄中带沙,能看清土粒;第三捧却白净些,混着细碎石子。
“第一捧是没清淤前的,船行到这儿就得搁浅;第二捧是上个月清的,能过货船了;第三捧是昨儿刚捞的,再过半月,漕船能并排走两艘!”廖永忠说得兴起,忘了君臣礼数,伸手在泥里划出河道的形状,“末将带了三百弟兄,昼夜轮班挖淤,手上的茧子磨破了三层,总算没误了秋收漕运。”
朱允炆拿起那捧白净些的沙土,捻了捻:“弟兄们的饷银加三成,再给徐州卫送二十坛好酒,就说是朕赏的。” 见廖永忠要谢恩,又补了句,“让弟兄们轮着歇,家里有秋收的,准他们回去帮衬三天。”
廖永忠眼睛一亮,重磕了个头:“谢陛下!弟兄们准得说陛下圣明!” 转身时脚步都带着风,刚到门口又被喊住。
“等等,”朱允炆指着水车图纸,“工部说新水车能省一半人力,你让运河沿岸的驿站都仿着造,秋收时好用。”
“得嘞!”
廖永忠刚走,胡大海捧着税册进来了。这位刚从浙江巡查回来的户部侍郎,脸膛被晒得黝黑,翻开册子的手还在发颤:“陛下,浙江的‘均田税’试点成了!原先地主每亩收佃户三斗粮,现在按新规矩,地主缴一成,佃户缴两成,剩下的全归佃户自己。您猜怎么着?佃户们连夜翻地,连荒了十年的坡地都种上了油菜!”
他指着册子上的红圈:“这是会稽县,李大户原先死攥着两百亩地不撒手,见佃户们种新田赚了钱,主动把地分了一半出来,只求按新规矩算税。还有这——” 他指着个名字,“义乌的王二麻子,去年还在讨饭,今年种了五亩棉田,刚卖了棉花,就给衙门送了块‘圣恩浩荡’的匾,被下官拦下了。”
朱允炆笑了:“拦下得好。让他把匾改成‘勤能致富’,挂自家门上才对。” 他在税册上批了行字,“浙江全省推广均田税,再调五十名算手去帮忙,别让小吏糊弄百姓。”
胡大海刚躬身应下,殿外传来喧哗。周德兴一身铠甲,肩上落着片枫叶,带着几个士兵扛着个大木箱子闯了进来,吓得内侍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