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百草堂之松花粉(1 / 2)

入夏的风裹着湿黏的热浪,卷过青石板铺就的街巷,将百草堂门檐下悬挂的药草束吹得沙沙作响。堂内,药香混着淡淡的艾草气息,却压不住门外飘来的几声压抑的咳嗽与叹息。

王宁立在柜台后,指尖捻着一枚泛黄的古籍书页,眉头拧成了川字。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袖口被细心地挽至肘弯,露出一双骨节分明却沾着细碎药粉的手——那是常年抓药、炮制留下的印记。作为百草堂的堂主,他生得眉目温润,下颌蓄着一抹整齐的青茬,眼底的沉静与悲悯,让上门求医的人总能先安下心来。

“哥,东头的李阿婆又来了,她孙子那湿疹又重了,胳膊上的脓疮破了,疼得直哭。” 王雪挎着一个装满晾晒草药的竹篮,掀开门帘快步进来,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她梳着利落的双丫髻,一身青布短褂,腰间系着绣着药葫芦的围裙,说话间,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焦灼。

话音未落,就见张娜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清热解毒汤药从内堂走出。她素面朝天,鬓边别着一支素雅的木簪,浅粉色的襦裙上,袖口处绣着几株淡青色的兰草——那是她亲手绣的,取 “兰芷之芳,疗愈之德” 的寓意。她将汤药递给王雪,声音轻柔却带着力量:“先让阿婆给孩子喝了这个,能暂缓些苦楚。只是治标不治本,这溽热天里的疹疫,怕是还要寻个对症的方子。”

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张阳,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药师,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几十年的行医经验,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袍,手指摩挲着腰间挂着的一串药石,沉声道:“宁小子,这疹疫来得邪乎,红肿糜烂、脓水淋漓,分明是湿热蕴结肌肤所致。同德堂那孙玉国,拿些名贵的祛湿膏糊弄人,一剂要半两银子,可治了这么久,有几个好的?”

王宁长叹一声,将手中的古籍摊开在柜台上,指着其中一行墨字,语气笃定:“张叔,您看,《本草纲目》有言,松花粉甘温,燥湿敛疮,收敛止血,专治皮肤糜烂、脓水不止。这寻常山野间的花粉,怕是正是对症的良方。”

张阳凑近一看,浑浊的眼睛里骤然亮起光:“妙啊!这松花粉随处可见,价钱低廉,若是真能奏效,那可是百姓的福气!”

“可药库里的存货……” 王宁话音一顿,转身走向后堂的药柜。拉开标志 “松花粉” 的抽屉,只见里面只余下薄薄一层淡黄色的细粉,风一吹,便轻盈地飞扬起来。

王雪见状,跺了跺脚:“前几日还满满一屉呢,怎么就剩这点了?”

“怕是有人动了手脚。” 张娜一语道破,秀眉微蹙,“这几日,总见同德堂的刘二在山场附近转悠,形迹可疑。”

正说着,就听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药材商人钱多多摇着一把折扇,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锦缎长袍,腰间挂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脸上堆着精明的笑:“王堂主,可算找到你了!你托我寻的松花粉,我打听清楚了——那孙玉国早就让刘二把周边山场的马尾松、油松花穗全包了,还放话出来,说百草堂想拿便宜药救人,门儿都没有!”

这话一出,堂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王宁的眉头皱得更紧,眼底却闪过一丝坚定。他抬眼望向窗外,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山间的松林在热浪中泛着墨绿的光。

“没有现成的存货,我们便自己去采。” 王宁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明日一早,我亲自去深山里寻未被垄断的松林区。只要能救百姓于水火,这点奔波,算得了什么。”

张阳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好小子,有你爹当年的风骨!我跟你一起去,辨松树种、采花穗,我比你有经验。”

王雪立刻举起手,雀跃道:“我也去!我力气大,能背竹篓!”

张娜温柔地笑着,将一块油纸包好的干粮塞进王宁的袖袋:“我在家守着药铺,等你们回来,咱们连夜炮制。”

暮色渐沉,夕阳的余晖洒在百草堂的匾额上,鎏金的大字熠熠生辉。没有人注意到,街角的一棵老槐树下,一道青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林婉儿拢了拢身上的素色披风,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映着百草堂的灯火,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守护之意。她转身隐入夜色,脚步轻快地朝着深山的方向而去——她要先一步,为他们探探前路。

溽夏的风,依旧湿热。但百草堂里的灯火,却如同一颗定心丸,亮在了每个村民的心里。而那山野间的松花,正静待着被采摘,化为解民疾苦的良方。

夜色如墨,晕染了连绵的青山。白日里湿热的暑气渐渐褪去,山风裹着松针的清冽气息,掠过幽深的林间。

一道青色身影如狸猫般穿梭在密林中,正是先行探路的林婉儿。她身着紧身的劲装,裙摆被利落的裁短至膝弯,腰间系着一柄锋利的短匕,背上背着一个空荡的竹篓。常年护佑百草堂的她,对这片山林的地形了如指掌,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脚步也不曾有半分踉跄。她停在一棵枝繁叶茂的马尾松下,指尖抚过粗糙的树皮,仰头望去,树顶的花穗在月光的清辉下,泛着淡淡的米黄色光晕。

“果然是未被刘二那帮人染指的林子。”林婉儿低声自语,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她从腰间解下攀爬用的绳索,利落的抛上粗壮的树枝,借力一跃,便轻盈地攀上了树干。伸手捻下一串饱满的花穗,指尖触到的触感柔软而蓬松,凑近鼻尖,一股清新的松香便萦绕鼻尖。她小心翼翼地将花穗放进竹篓,生怕惊扰了这夜的宁静。

与此同时,百草堂的后院里,灯火通明。王宁正仔细检查着明日进山要用的工具:一柄磨得锃亮的采药刀,两个结实的竹篓,还有几张油纸——那是用来盛放花穗的。张阳坐在一旁,用油布仔细擦拭着祖传的药锄,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郑重。“宁小子,采松花粉讲究个‘早’字,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花穗上还沾着露水,花粉的药效最好。”他的声音苍老却有力,“还有,一定要辨清树种,马尾松的花穗短而密,油松的花穗长而疏,两种都能用,但千万莫要采到其他杂松的花,那是没用的。”

王宁认真点头,将张阳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他想起白日里李阿婆孙子那溃烂的胳膊,心里便沉甸甸的。“张叔,我知道了。明日我们寅时出发,争取在午时前采够足够的花穗。”他说着,将工具一一归置整齐,袖口的药粉在灯火下簌簌落下。

王雪端着两碗热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她将碗递到两人手中,笑嘻嘻地说:“哥,张爷爷,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夜里山风冷,可别着凉了。”她今日特意将双丫髻挽得更高,方便明日行动,青布短褂的口袋里,还塞着几块糖糕,那是她特意为明日准备的干粮。

张娜也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两件厚实的外衣,轻声道:“山里昼夜温差大,你们带上这个,防备着凉。我已经把炮制松花粉的工具都准备好了,竹筛、簸箕都用开水烫过,晾干了,只等你们回来。”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看着王宁的目光里,满是支持。

寅时将至,夜色依旧浓重。王宁和张阳背着竹篓,拿着工具,悄然出了百草堂的门。两人沿着林婉儿留下的标记,快步朝着深山走去。山路崎岖,布满了碎石和枯枝,王宁走在前面,不时伸手搀扶着张阳。“张叔,慢点走,不急。”他低声说道。

张阳摆了摆手,喘着气笑道:“我这老骨头,还硬朗着呢!想当年,我跟着你爹采药,比这更险的山都爬过。”

就在两人快要抵达那片马尾松林时,忽然听到林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王宁警惕地停下脚步,将张阳护在身后,手中握紧了采药刀。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只见一道青色身影从树上跃下,稳稳地落在两人面前。

“是我。”林婉儿的声音响起,她将背上装满花穗的竹篓递到王宁手中,“我已经采了一些,这片林子的花穗很饱满,你们放心采。”

王宁松了口气,接过竹篓,感受到手中的分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多谢你,婉儿。”他真诚地说道。

林婉儿微微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护佑百草堂,本就是我的职责。你们快些采吧,我去四周守着,防备刘二那帮人过来捣乱。”说罢,她便转身隐入了密林深处,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青色残影。

天渐渐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阳光透过松针的缝隙,洒在王宁和张阳的身上。两人穿梭在松林中,指尖捻下一串串饱满的花穗,竹篓渐渐变得沉甸甸的。空气中弥漫着松花粉的清新香气,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声,让人心中的焦躁渐渐平息。

“宁小子,你看这花穗,多好!”张阳举起一串花穗,笑得合不拢嘴,“用这些花穗炮制出来的松花粉,药效定然错不了!”

王宁看着竹篓里满满的花穗,又想起那些被湿疹折磨的村民,眼底闪过一抹坚定的光芒。他知道,这些淡黄色的花穗,承载着的是百姓的希望,也是百草堂医者仁心的传承。

午时将至,两人的竹篓都已装满。王宁望了望密林深处,对着空气轻声道:“婉儿,我们走了。”片刻之后,一道青色身影从林间跃出,跟在两人身后,朝着山下走去。

阳光洒满了山林,也照亮了三人前行的路。竹篓里的花穗,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希望与治愈的故事。

日头爬到中天,蝉鸣聒噪得紧,百草堂的后院却一派井然忙碌的景象。王宁和张阳背着沉甸甸的竹篓刚踏进院门,王雪就颠颠地迎了上来,伸手就要接竹篓:“哥,张爷爷,你们可算回来了!快歇会儿,我去倒凉茶!”

张阳摆摆手,捋着白须笑:“不急不急,这松花粉讲究‘现采现制’,耽搁不得。”他说着,小心翼翼地将竹篓搁在青石板上,掀开盖在上面的粗布,里面的松花穗饱满蓬松,还沾着清晨的露水,阳光一照,泛着细碎的米黄色光泽。

王宁挽起袖口,露出小臂上沾着的草屑和泥土,转头对里屋喊:“张娜,把竹筛和簸箕搬出来,再烧一锅开水晾着。”话音刚落,张娜就端着两个洗净晾干的竹筛走了出来,她鬓边的木簪微微歪斜,素色的襦裙下摆沾了点水渍,显然早已备好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