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个尤为寒冷的夜晚,当狐女再次依偎入怀,冰凉的唇瓣贴上他的脖颈时,范希淹最后一丝理智崩断了。他喘息着,颤抖着,伸手抱住了那具冰冷却诱人的躯体,沉溺于这虚幻的温柔乡中,将圣贤书、功名路、人妖大防乃至自身性命,全都抛在了脑后。
自此,夜夜笙歌,缠绵尽欢。
然而,极尽的欢愉背后,是生命精华的急速流逝。人妖殊途,狐女汲取的乃是他的元阳精气。范希淹本就羸弱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塌下去。
不过月余光阴,他已彻底变了模样。面色不再是苍白,而是泛着一种死气的蜡黄,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双目浑浊无神,咳嗽变得频繁而剧烈,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原本只是清瘦,现在却是真正的形销骨立,宽大的儒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连握笔的力气都已失去,终日昏昏沉沉,卧榻时间远多于读书时间。
范老早已察觉儿子的异常。起初只当是读书辛苦,加了风寒,还熬了稀罕的姜汤送去。但眼见范希淹一日憔悴过一日,气息奄奄,分明是病入膏肓之兆,他心急如焚,再三追问。
范希淹初始羞愧难当,支支吾吾。直到一次剧烈咳嗽后,看到手帕上沾染的殷红血丝,他才真正感到恐惧。在父亲老泪纵横的逼问下,他气息微弱,断断续续,终于将狐妖夜夜前来纠缠的实情和盘托出。
范老听完,如遭雷击。他跌坐在地,望着油尽灯枯般的儿子,心痛如绞,更是惊怒交加!他一生老实本分,何曾想过家中会招来此等妖邪之事!
“妖孽!妖孽啊!”范老捶胸顿足,破口大骂,却无计可施。他一介平民,无权无势,更无法术,能拿那神通广大的狐妖怎么办?请郎中?郎中的药石岂能治妖邪之病?请道士?且不说真假难辨,家中贫寒,连像样的法事钱都拿不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双眼空洞地望着房梁,等待着下一个夜晚的降临,等待着那索命的“温柔”。家中愁云惨雾,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无助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