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再次回到那座“清凉寺”。三日期限已到,官差们开始正式清点寺产。大殿内的佛像、法器、经卷,库房里的粮食、布匹,乃至田契、账本,一一被登记在册。僧侣们被集中起来,逐一核对身份。持有合法度牒的,被允许离开,自寻有额寺庙安身;没有度牒的,则被勒令还俗。
轮到张老汉慧净了。他哆哆嗦嗦地拿不出一纸文书。
“姓名?原籍?何时出家?师从何人?”负责登记的书记官厉声问道。
“俺……俺叫张栓柱,是……是本地张家庄人,去年……去年才来的,没有师父……”张老汉语无伦次。
书记官在簿子上划了一下:“私度,勒令还俗。下一个!”
就这样,张老汉,或者说慧净,短短一年的僧侣生涯结束了。他领到了一点点微薄的遣散钱(有的地方可能根本没有),被赶出了山门。他回头望去,昔日香火鼎盛的清凉寺,如今山门被封,一片死寂。许多和他一样的还俗者,面容愁苦,不知前路在何方。有些人可能选择回归乡土,重新成为国家的编户齐民,承担赋役;有些人可能沦为流民;甚至可能有人心怀不满,埋下动荡的种子。
而那些被查封的寺产,尤其是土地,很快被官府重新丈量,登记在册,准备分配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民耕种,或者作为官田出租,税收纳入国库。大量的铜制佛像、钟磬等被集中起来,等待进一步处理。这是一次巨大的财富再分配,也是国家权力对社会基层的一次强力渗透和整合。
柴荣在汴京的宫城中,看着各地报上来的数据,心中明白,这第一步走得还算顺利。大量隐匿的人口和土地被清查出来,国家的财政和兵源看到了补充的希望。但他也深知,这仅仅是开始。佛教势力盘根错节,思想上的影响更非一朝一夕能消除。而且,最棘手的经济问题——钱荒,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堆积如山的铜佛像。一个更大胆、也更可能引发争议的计划,已经在他心中成熟。
清算的账簿一页页翻过,记录下的不仅是冰冷的数字,更是无数人命运的转折和一个帝国重塑自身权威的决心。后周王朝的肌体,正在通过这次近乎刮骨疗毒般的整顿,试图剔除顽疾,焕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