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办公桌上,屏幕还亮着。十二秒的视频循环播放到第七遍,她骑着车经过南门,尾灯划出那道红光。我盯着画面,手指贴在易拉罐环上,金属凉意渗进皮肤。
林悦进来的时候没说话,把一杯热咖啡放在桌角。她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我,转身走向角落的小厨房。那里有电磁炉、锅碗和一排调料罐,是她前两天悄悄准备的。
她说:“该吃点东西了。”
我没动。
她打开冰箱,拿出面条、青菜,还有鸡蛋。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什么。水烧开时,蒸汽顶起锅盖一角,她掀开一条缝,放着字。
那是苏晚的笔迹。
我认得出来。歪歪扭扭的,有些字连笔,像是赶时间写下的。林悦照着上面的步骤,加盐,打蛋,最后撒一点葱花。整套流程她练过很多次,可还是慢,每一步都核对一遍。
面盛进碗里,她端过来,放在我面前。
“按她的方法煮的。”她说,“你试试。”
我没接筷子。碗里的热气往上冒,模糊了视线。这味道太熟悉,又太陌生。一样的配料,一样的步骤,可就是不对。少了一点什么。
我说:“不是这样。”
她问:“哪里不对?”
“火候。”我说,“她总是在水快干的时候关火,靠余温焖一下。她说这样面条更入味。”
林悦点头,回身记下这句话。
她重新煮了一碗。这次时间掐得准了些,香味也更浓。她再次端过来,站在桌边,等我开口。
我还是摇头。
“油太少。”我说,“她喜欢多放一点,说便宜的面条没味道,得靠油香提。”
林悦记下,第三次下锅。
第四次是因为鸡蛋打得不够散。第五次是葱花切得太粗。第六次……我忘了是什么,只记得那碗面摆在桌上,直到凉透。
林悦没停下。她一直煮,一碗接一碗,记录修改,再重来。办公室弥漫着面条的味道,混着淡淡的焦糊气。窗外阳光移了位置,照在桌面上,映出碗沿一圈光晕。
到了第七碗,她没急着端过来,而是把两个小罐子拿了出来。
盐罐和糖罐。
白瓷的,带木塞,和出租屋里的一模一样。她把它们放在锅边,看着我。
“她说过,”林悦低声,“做饭没有绝对的对错。咸了就加点糖,甜了就加点盐。她说这是生活的方法。”
我抬头看她。
她把两罐调料递过来,手停在半空。
我没有立刻接。目光在两个罐子上来回,手指悬着,迟迟不动。那一刻我想起很多事——她站在我身后教我拧煤气阀,手搭在我手上;她尝了一口汤,皱眉说太咸,然后笑着往里撒糖;她坐在小凳子上剥蒜,一边哼歌一边说:“阿辞,日子就像这锅汤,酸甜苦辣都得有,调和好了,才是滋味。”
我的手终于落下。
不是选一个,而是同时握住两个。
指节用力,罐身被攥紧。我低声道:“她总说‘盐放多了加糖,糖放多了加盐’。”
林悦站着没动。
我把盐倒进锅里一半,又把糖倒进去一半。粉末混合着落进汤汁,发出细微的响声。我搅了搅,看着它们融化。
“现在我才明白。”我说,“这不是补救,是选择。”
她看着我。
“我不用再挑哪个更好,哪个更适合身份,哪个配得上地位。”我声音很轻,“我要的就是那个会把盐糖搞混的人。是她让我知道,原来生活不是非黑即白,不是赢或输,不是高处不胜寒。”
我放下罐子,看着碗里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