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悟净半个屁股挨着椅沿,脊梁挺得笔直如戒尺。
“如意,烹茶。”唐三藏朝帘外轻唤。小丫鬟哆嗦着捧来红泥小炉,铜铫里滚水正沸。
沙悟净盯着她云锦比甲上绣的缠枝并蒂莲,喉结剧烈滚动——这分明是长安贵女近身侍婢的规制!
?茶雾氤氲中?,唐三藏三指拈起定窑白瓷盏:“灵山归位后,为师闭关参悟无字真经。”
盏沿轻碰唇瓣却不饮,目光如探针刺向徒弟,“你不在流沙河布施众生,踏雪万里所为何事?”
烛芯“啪”地爆出火星。沙悟净蒲扇大的手掌在膝盖上反复搓磨,粗布僧裤洇开两团汗渍:“二师兄...在净坛庙造了杀孽。”
见师父眉间那道莲花印纹丝未动,他急得喉结滚动如雷,“上月十五浴佛节,他醉酒现了猪首真身,惊得灵家小姐心脉俱裂而亡。如今十万天兵列阵福陵山,三昧真火烧透了云栈洞!”
话音未落,茶盏“铿”地砸上酸枝木案几,滚烫茶汤飞溅而出,在摊开的《金刚经》扉页烫出焦褐色泪痕——正污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八字真言。
“孽障!”唐三藏指关节捏得青白暴突,颈侧那道新鲜齿痕随暴怒的脉搏突突搏动,宛若寄生在圣僧皮囊下的妖虫,“菩萨当年如何点化于他?”
寒夜如泼墨般浓稠,古宅廊檐下,几盏残破的灯笼在狂风中癫狂摇曳。
橘红的火光忽明忽灭,像是垂死挣扎的萤虫,下一秒便会被无垠的黑暗彻底吞噬。
灯笼纸在风刃撕扯下发出“嘶啦”轻响,投下鬼魅般的晃影,将廊柱的雕花映得狰狞扭曲。
小花厅内,唯有一盏油灯孑然立于案头,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拉伸出唐三藏静坐的轮廓。
那身影纹丝不动,如古寺中一尊入定的石佛,低垂的眼睑掩去了所有波澜,只余下唇角一丝若有似无的寂寥。
微弱的檀香气息,本是清心宁神的禅意,却被窗外呼啸的北风蛮横撕碎。
散作一缕缕冷冽的残烟,混杂着尘土与枯叶的腐朽味,在厅中弥漫开来。
空气沉甸甸的,像浸透了冰水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远方天际滚过隐隐闷雷,雪霰开始敲打窗棂,“簌簌”声如细密的针尖,刺破夜的死寂。
暴风雪正从地平线压境而来,将这方天地裹入一片白茫茫的绝境,也似在无声预告着福陵山那场十万天兵燃起的、焚尽云栈洞的三昧真火之劫。
突然,“扑通”一声闷响,打破了寂静。高大壮实、平时憨厚的沙悟净,此刻满脸惊慌,像山崩一样直直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宽阔的肩膀剧烈发抖,头重重磕在地上。再抬起头时,眼泪鼻涕直流,粗犷的脸上全是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师父!师父啊——!”沙悟净嘶哑地哭喊,声音像受伤野兽的嚎叫,在空荡的禅房里回响,震得灯芯都跳了一下,“您……您一定要救救二师兄!二师兄被天兵围攻,快不行了。”
他抬起泪眼,铜铃大的眼睛通红,死死抓住唐僧的僧袍下摆,像抓住救命稻草。
“大师兄……大师兄离开花果山后,至今音讯全无,不知去向!敖烈师弟……也不在西海龙宫。如今弟子法力低微,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您,只有师父您神通广大、慈悲为怀,能救二师兄一命了!求求您!求求您了,师父!”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几乎压垮他,只能对着心中唯一的依靠,发出最卑微急切的恳求。
泪水混着泥土,在他黝黑的脸上冲出痕迹,砸在地上,留下深色印子。
主位上的唐三藏,低垂的眼皮遮住所有情绪。捻动佛珠的手指听到“快不行了”四字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没立刻回应沙僧的哭求,但捻佛珠的力道似乎重了一分,花厅里只剩沙悟净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越来越凄厉的风吼。
就在这悲声暂歇的间隙,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突兀地刺破了风声—— “喀嚓!”
绝非枯枝断裂,倒似一片极薄的冰晶,在精妙绝伦的力道下猝然迸裂。声响微渺,却裹挟着穿透骨髓的寒意,直直钉入听者的耳膜。
唐三藏捻珠的动作彻底停了。
他缓缓抬起眼帘,那双平日里蕴着悲悯佛光的眸子,此刻在昏暗的灯下,竟幽深如古井寒潭,望不见底。
他没有看地上几乎崩溃的沙僧,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声音的来处——那扇被狂风吹得咯咯作响的茜纱窗。
窗外,泼墨般的黑夜正吞噬着风雪。昏黄的烛光却将那糊着厚厚棉纸的窗棂照得分明,清晰地映出了一个紧贴其上、单薄而扭曲的身影轮廓。
那身影的主人——正是他的僮仆阿吉——正竭力屏住呼吸,以一种近乎壁虎的姿态踮起脚尖,整个身体死死嵌在冰冷的窗纸上向内窥探。
影子在窗纸上不安地颤动,泄露着全然的紧张与专注,浑然不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暴露在小花厅里那两道洞若观火、寒潭般幽邃的目光之下。
唐三藏的唇角,就在这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普度众生的慈悲之笑,更像是一丝洞悉阴谋、掌控棋局的、带着冰冷玩味的弧度。
笑意极淡,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却让周遭的空气瞬间又寒冽了几分。
他倏然回身。
广袖如云般拂过。动作看似随意优雅,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之力。
“哗啦啦——!” 一声清脆刺耳的巨响骤然爆发!
放置在矮几边缘的一罐玉石棋子,被那掠过的袈裟袖角精准地扫落。
漆黑的墨玉,莹润的白玉,如同断了线的珠串,又似被惊飞的寒鸦,争先恐后地倾泻而出,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清脆的撞击声、密集的滚动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盖过了风声,也惊得伏地哭泣的沙悟净猛地抬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尽是茫然与惊愕。
无数黑白分明的玉子在地上疯狂跳跃、旋转、碰撞,最终四散滚开,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乱的星图,将原本清晰的界限冲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几颗顽皮的棋子,甚至骨碌碌滚到了沙僧的手边、膝前。
唐三藏对满地的狼藉视若无睹,对沙僧惊愕的目光也恍若未见。
他径直走向禅房中央,步履沉稳,袈裟的下摆扫过滚动的棋子,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在原本静坐的蒲团前停下,缓缓摊开了方才捻动佛珠的右手手掌。
掌心朝上,空空如也。
然而,就在下一瞬,他的五指倏然收拢!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指骨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筋骨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一声极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噗”声,从他紧握的指缝间逸出。
当他再次摊开手掌时,掌心赫然多了一小撮细腻如雪、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粉末,那是被碾得粉碎的白玉齑粉。
方才那枚代表着一个“卒子”、一个可能被舍弃的棋子的白玉棋,已在瞬间,被他掌心蕴含的、深不可测的力量彻底摧毁,化为乌有。
细白的粉末,如同冬日最寒冷的初雪,又似被焚尽的香灰,带着一种终结的意味,从他修长的指缝间簌簌滑落,无声地飘洒在同样冰冷的地面上,混入那一片狼藉的黑白之间,再也无法分辨。
就在那最后一点齑粉触及地砖的刹那,一声短促、尖利、仿佛被掐着喉咙挤出的惊叫,猛地刺穿了窗纸。
“啊——!”
这声音里灌满了魂飞魄散的骇然,与窗纸上那个“壁虎”般紧贴的扭曲身影瞬间的剧震完全同步。
“哗啦!嗵!咔嚓!”
一连串更加混乱刺耳的噪音在窗外骤然炸开!
是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物上的闷响,是慌乱的四肢在积雪和可能存在的杂物上疯狂蹬踹、刮擦的刺耳声,是薄脆的枯枝被仓皇踩断的脆响。
窗纸上那单薄扭曲的剪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抽搐、弹开,旋即彻底消失。
只留下窗纸上一片被蹭得模糊的、带着湿冷气息的凌乱痕迹,以及一片空洞的黑暗。
紧接着,是更加急促、更加慌乱的声响,跌跌撞撞地远离窗口。
沉重的喘息声被凛冽的寒风撕扯得破碎不堪,混合着深一脚浅一脚、在厚厚的积雪和冻硬的地面上狼狈奔逃的“噗嗤…哒…噗嗤…哒…”声。
那脚步声全无章法,时而踉跄扑倒,带起一片雪沫冰碴飞溅的簌簌声。
时而又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窜起,鞋底在冰面上打滑,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每一次跌倒和爬起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抽噎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恐惧像一只冰冷粘腻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也攫住了他所有思考的能力。
他辨不清方向,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啸——逃离那扇窗、离那两道目光、离那无声碾碎玉石的力量,越远越好!
那仓皇绝望的奔逃声,裹挟着风雪的呜咽,很快就被无边的、泼墨般的暗夜贪婪地吞噬殆尽。
只留下残破的窗纸在寒风中发出空洞而单调的“噗噗”声,以及小花厅内,满地狼藉的黑白棋子间,那无声飘落的、最后一点冰冷的玉尘。
沙悟净仍跪伏在地,脸上的泪痕在昏黄烛光下犹自闪着湿痕。他被那骤然的碎裂巨响惊得心神俱震,此刻茫然地望着满地乱滚的棋子,又惶惑地望向师父静立如渊的背影,喉头滚动了几下,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带着颤音的轻唤:?
?“师父……?”? ?
唐三藏垂眸,目光似乎落在那掌心残留的、几不可见的玉尘上。他缓缓收拢五指,复又摊开,仿佛拂去了一缕尘埃。再抬眼时,眉宇间那丝碾碎棋子时的冷厉已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并未看沙僧,声音淡得如同窗外飘落的雪沫,却清晰地穿透了棋子的余响与风的呜咽:?
?“无妨。”? 他顿了顿,唇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意味难明的弧度,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西天极远之处。?
?“不过是西天灵山,遣来窥伺为师行止的一粒微尘罢了。”
唐三藏的声音落下,犹如最后一粒玉尘归于寂静,在小花厅凝滞的空气里漾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那淡然的语调,却比窗外的风雪更让沙悟净心底发寒。他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膝盖被散落的棋子硌得生疼,却不敢稍动。
师父的目光穿透墙壁望向西天的姿态,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让他觉得自己也渺小如那被碾碎的玉尘。
满地的墨玉白玉,狼藉地反射着昏黄跳动的烛光,像一片被天神随手拂乱的星域,每一颗冰冷的石子都在提醒着方才那毁灭性的力量和深不可测的掌控。
?“明日启程净坛庙。”?
唐三藏复又开口,这句话并非商议,而是不容置疑的谕令。
它突兀地切断了弥漫的寒意与悬疑,将沙悟净的思绪猛地拽向一个全新的、带着未知气息的方向——净坛庙。
那三个字从他唇齿间吐出,清晰、平稳,却又仿佛裹挟着庙宇香灰的沉郁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他的视线终于从虚空中收回,并未落在沙僧身上,而是转向了侍立角落、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如意。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如意瞬间绷紧了脊背,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提了起来。
?“如意,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是,法师,奴婢这就去!” 如意像是骤然解除了定身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几乎是抢在唐三藏话音落下的瞬间便躬身应道。
她低垂着头,目光飞快地扫过满地狼藉的棋子,掠过沙悟净狼狈的身影,最终定格在自己绣鞋尖前一小片干净的地面。
净坛庙……这三个字在她心头滚过,激起一片模糊的、带着檀香与陈旧木料气味的记忆碎片,以及一丝本能的、对未知的隐忧。
但她不敢有半分迟疑,迅速敛衽,脚步轻捷却无声地后退两步,旋即转身,像一尾灵活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小花厅外更深的廊道阴影之中。
昏黄的光晕在她素色的衣袂上一闪,旋即被黑暗吞没,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属于侍女的皂角清香。
沙悟净如梦初醒。如意的离开像是一个信号,将他从巨大的惶恐和无所适从中短暂地释放出来。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动作带着劫后余生般的仓皇,膝盖和手掌不可避免地压到了散落的棋子,硌得生疼,也引来一阵细碎的滚动声。
他不敢看唐三藏,目光胡乱地在地上扫视,仿佛那些黑白分明的石子是烧红的烙铁。
沙悟净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朝着唐三藏静立如孤峰般的背影,深深揖了下去,声音因为紧张和残余的哽咽而显得嘶哑走调:
?“那……那师父,时辰……时辰不早了,徒儿……徒儿就先下去休息了,明……明日再来给师父请安!”
他维持着作揖的姿势,身体微微颤抖,等待着那一声或许是赦免,或许是其他未知回应的许可。
厅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棋子偶尔被穿堂寒风推动的微响,以及窗外永无止息的风雪呜咽。每一秒的沉默都如同巨石压在他的胸口。
半柱香后,唐三藏才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只是光影在他下颌线条上的一次细微变动。
但对沙悟净而言,这已是莫大的恩典。他如蒙大赦,几乎是弓着腰,保持着半揖的姿态,慌乱地后退,直到脚跟碰到了门槛,才转身,逃也似的冲出了小花厅的门,身影瞬间被外面更浓重的黑暗吞噬。
他沉重的、略显踉跄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廊下急促响起,很快便追着如意消失的方向远去,留下身后一片更显死寂的厅堂和那扇仍在寒风中“噗噗”作响的残破窗棂。
小花厅内,骤然只剩下唐三藏一人。
满目狼藉的黑白棋子,在烛光下泛着冰冷坚硬的光泽,却仙人凝固的战场遗迹。
空气里还残留着玉尘粉末的微末气息,冰冷而带着终结意味。
残破的窗纸被风撕扯着,发出空洞单调的节奏,每一次“噗噗”的声响,都像是一记记微弱的鼓点,敲打在寂静之上。
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舔舐着裸露的皮肤。唐三藏静静地伫立在厅堂中央,身影被烛光拉长,投在墙壁和地面上,微微摇曳,显得孤绝而深邃。
他缓缓移动视线,扫过地上那些散乱的黑白子。目光所及,没有愤怒,没有惋惜,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像是在审视着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游戏残局。
他抬起脚,僧鞋的软底无声地踏过几颗滚到脚边的白玉棋子,那莹润的表面在鞋底压力下微微嵌入地砖的缝隙。
他走到矮几旁,那里只剩下倾倒的空棋罐。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尖拂过冰凉的罐沿,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一瓣落花。
然后,他弯下腰,拾起了滚落在蒲团边的一颗墨玉棋子。漆黑的玉石在他掌心显得格外沉重,吸收着烛光,宛如一滴凝固的夜色。
他摩挲着那光滑冰凉的表面,指腹感受着玉石细腻的纹理。
“净坛庙。”这个名字在他心中缓缓沉落,那并非一个令人愉快的去处。
香火鼎盛的表象下,沉淀着太多陈年的污垢与难以言说的秘密,是佛光普照之地,亦是诸多因果纠缠的漩涡中心。
灵山的“微尘”容易碾碎,但窥伺的目光绝不会因此断绝。
此去,是主动踏入另一盘更为复杂的棋局。他需要短暂的休憩,需要那片能让他暂时卸下所有防备与计算的温暖。
指尖微松,那颗墨玉棋子无声地落回地上,与它的同伴们重新混在一起,发出清脆而孤寂的一声“嗒”。
他不再停留。宽大的袈裟下摆无声地拂过地面,扫开几颗碍事的棋子,带起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他走向通往东厢房的月洞门,身影融入更深的阴影之中。
长长的回廊幽暗寂静,只有尽头处东厢房的门缝下,隐约透出一线极其微弱的、昏黄温暖的光。
那是顾清歌为他留的灯。风声在廊外呼啸,卷起积雪拍打着廊柱,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衬得这通往一隅温暖的路径,如同穿越冰窟的甬道。
他停在东厢房门外,没有立刻推门。侧耳倾听,里面传来一阵阵细微、均匀、甚至带着点俏皮节奏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小小的、毫无形象的鼾声。
这声音在静谧的寒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生动。紧绷的神经,深潭般的心绪,仿佛被这小小的、毫无防备的声响轻轻触碰了一下。
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暖意,悄然从眼底深处晕染开来,驱散了眉宇间最后残留的一丝属于小花厅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