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混合着女子体香、温暖被褥气息和淡淡安神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立时包裹了他,与门外凛冽的风雪形成鲜明到极致的对比。
房间不大,布置简洁,却处处透着生活气息。一盏小小的油灯在角落的矮几上静静燃烧,火苗稳定,散发着柔和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床榻。
顾清歌睡得很沉。
她整个人陷在厚厚的锦被里,只露出一张莹白的小脸。
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在枕上,有几缕调皮地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和颊边。
大概是觉得热,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伸出了被外,随意地搭在锦被上,指尖微微蜷曲,透着无意识的娇憨。
她的睡颜毫无防备,甚至因为那小小的鼾声而显得有些孩子气的可爱——粉嫩的唇瓣微微嘟着,随着呼吸的节奏轻轻开合。
鼻翼也配合着微微翕动,发出那令人忍俊不禁的细微声响。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的扇形阴影,随着梦境或许正轻轻颤动。
她像一只在温暖巢穴里彻底放松了警惕的小兽,浑然不知窗外风刀霜剑,不知厅中曾有过怎样的惊涛骇浪。
更不知枕边人心中正盘桓着何等复杂的棋局与杀机。
她的世界,此刻只有安稳香甜的梦境。
唐三藏立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方才小花厅里翻涌的冰冷算计、对灵山的漠然轻蔑、对净坛庙的隐忧……所有沉重如山的思绪,在她全然信任的睡颜前,竟如晨雾遇阳般悄然消散了大半。
那双曾幽深如古井寒潭、洞若观火、碾碎玉石时冰冷无情的眸子,此刻竟漾起水波般温柔的光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他看着她微微嘟起的唇,听着那小小的、规律的鼾声,胸腔里某个坚硬冰冷的地方,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涨满。
?唐三藏被这毫不设防、甚至有点“不雅”却无比真实的可爱样子,彻底逗笑了。?
那笑意并非厅中那抹冰冷玩味的弧度,而是发自心底的、纯粹而温暖的涟漪。
它先是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荡漾开来,如同寒冰乍破,春水初生,一刹那点亮了整张清俊出尘的面庞。
之后,那笑意蔓延至唇角,化作一个清晰可见的、带着宠溺和无限纵容的温柔微笑。
他无声地摇了摇头,动作轻缓得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最甜美的梦。
他反手轻轻合上门扉,将呼啸的风雪彻底隔绝在外。
门轴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在顾清歌的鼾声里几不可闻。
他走到床边,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又凝视了她片刻。
昏黄的烛光柔和地勾勒着她脸庞的轮廓,那细微的鼾声在此刻听来,竟是世间最动人的安魂曲。
所有的疲惫,都找到了安放之处。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得犹如羽毛飘落。
宽大的袈裟垂落,带来一阵微凉的空气和淡淡的、属于室外寒夜的凛冽气息,但这气息很快被床榻间的暖意中和。
他靠近她熟睡的脸庞,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呼出的、带着甜香的热气拂过自己的下颌。
他看着她那微微嘟起的、花瓣般柔嫩的唇,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唇轻轻印了上去。
这是一个?极其轻柔的吻?,短暂却饱含着浓得化不开的珍视与眷恋。
唇瓣相触的瞬间,是不可思议的温软与甜蜜。没有情欲的炽热,只有一种深沉的、想要汲取这份安宁与温暖的渴望。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微微回应了一下,唇瓣轻轻蠕动着,发出一声更模糊的呓语般的咕哝,随即鼾声又平稳地响起。
这个小小的回应,让唐三藏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稍稍退开一点距离,指腹带着无限怜惜,轻轻抚过她温热光滑的脸颊,将她颊边几缕散乱的发丝温柔地拨开,别到小巧的耳后。
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柔嫩的耳垂,带来一阵细腻的微凉触感。
他直起身,开始更衣。
动作依然从容不迫,却比平日多了几分随性和放松。
他解开袈裟外层的系带,那象征庄严佛法的宽大衣袍无声滑落,被他仔细地搭在一旁的衣桁上。
接着是内里的僧衣,一层层褪下,露出线条流畅、肌理匀称的上身,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寒意袭来,但他并不在意。换上柔软贴身的素白中衣,那料子轻薄舒适,带着被炉火烘烤过的暖意。
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床上熟睡的人儿。
他吹熄了角落的油灯。
房间立刻陷入一片柔和的黑暗,只有窗外积雪反射的微光,朦胧地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他掀开锦被一角。
一股浓郁的暖流裹挟着独属于顾清歌的甜暖体香与安神香交织的气息,汹涌地将他吞噬。
这气息似最醇厚的酒,瞬息点燃了沉寂的血液。
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每一次吐息都贪婪地攫取着那令人迷醉的甜暖。
心跳在胸腔里剧烈擂动,宛若惊雷,一股原始的、近乎蛮横的冲动直冲头顶——恨不得此刻就将这温香软玉彻底占有,揉进骨血里。
这念头如此炽烈凶猛,如同蛰伏的凶兽骤然苏醒。
然而,仅存的清明在识海深处亮起微光。他太清楚她的性子,如淬火的琉璃,明艳却也刚烈易碎。
若此刻放纵这股灼烫的欲望,强行索取,无异于以烈火炙烤冰晶,得到的只会是痛楚的碎裂与冰冷的灰烬。
他不能伤她。这“不能”二字,像一道带着寒意的枷锁,沉沉地扣在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烈焰之上。
唐三藏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她气息的暖意仿佛带着细小的钩刺,更深地扎进心尖,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甜蜜痛楚。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喉咙深处翻涌的灼热渴望。
眼中的欲念如同翻腾的熔岩,却在触及她恬静睡颜的瞬间,被一种更为深沉复杂的力量强行按捺、凝固,化作眼底幽暗难辨的漩涡。
指节因用力克制而微微痉挛,攥紧了锦被的边缘。
那柔软的布料此刻仿佛成了唯一的支点,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
靠近她体温源头的肌肤,能清晰感知到那隔空传递而来的、令人血脉贲张的热度,每一次细微的触碰都像是无声的撩拨。
他必须用尽全部的修为与心力,才能将身体里那头咆哮着想要冲破牢笼的野兽。
死死地禁锢在原地,只余下压抑到极致时,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轻颤。
那近在咫尺的温香,那萦绕鼻端、独属于她的甜暖气息,如最上等的迷香,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刚刚筑起的、摇摇欲坠的堤坝。
黑暗中,顾清歌的轮廓是模糊的诱惑,均匀的呼吸声是无声的邀请。
指尖残留着方才触碰她脸颊时细腻如瓷的触感,此刻在记忆里灼烧。
那点被强行压下的火星,在绝对的靠近与寂静的黑暗里,死灰复燃,爆发出更凶猛的烈焰。
?“忍不住”。?
这念头如脱缰野马,瞬间冲破所有理智的藩篱。
他侧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又充满掠夺性的急切。
宽大的手掌捧住她微暖的脸颊,指腹下细腻的肌肤触感让他喉结狠狠滚动。
没有犹豫,冰凉的、带着室外寒夜余韵的唇,精准地覆上了她温热柔软的唇瓣。
?这不是方才那蜻蜓点水般的珍视之吻,是一个?带着明确占有意味的品尝?。
他的唇重重地碾磨过她柔嫩的花瓣,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焦渴,随即不容抗拒地撬开她毫无防备的齿关长驱直入。
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急切地、贪婪地探索着她的每一寸甜蜜的领地,攫取着她带着睡梦暖意的、清甜的气息。
他吻得投入而沉迷,仿佛沙漠旅人终于寻到甘泉,恨不能将她的所有呼吸、所有呜咽都一并吞噬。
属于他的清冽气息与凛冽夜息,与她温暖甜香的吐息彻底交缠、融合,在狭窄的唇齿间酿成令人眩晕的迷醉。
睡梦中的顾清歌,正沉浮于一片温暖混沌的深海。忽然,一股强大而陌生的力量侵入了她安宁的领域。
肺腑间的空气被霸道地掠夺,被不属于自己的湿滑与滚烫所侵占,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她不适地蹙起秀气的眉,在梦中发出模糊的“唔唔”抗议。
身体本能地想要扭动挣脱,却被一具坚实而炽热的男性躯体更紧密地压制住。
那缠绵却强势的吻,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从深沉的梦境中强行拖拽出来。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她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起。
视野从一片模糊的黑暗,到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无比熟悉的俊脸。?
近得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的扇形阴影,看清他高挺鼻梁的完美弧度。
看清他此刻正闭着眼,以一种……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沉迷和贪婪的神情,紧贴着她的唇瓣辗转流连!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被冻结。?
顾清歌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知,都被眼前这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景象所占据。
她像是被一道惊雷直直劈中,从发梢到脚趾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唯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经历了短暂的停滞后,开始以毁天灭地之势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半刻钟?或许只是一个呼吸??
对她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所有的意识堤防。
随即,一股被侵犯、被亵渎的滔天怒火,以燎原之势轰然点燃。
烧尽了所有的懵懂和空白,只剩下最原始、最激烈的愤怒。
?“臭——流——氓——!!!”?
这声怒叱在她心中无声炸响的瞬间,她的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那只未被压制的手臂,积蓄了全身的力气和所有被点燃的羞愤。
带着破空般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毫无保留地挥了出去。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厢房内炸开,甚至盖过了更漏滴答的微响。
顾清歌几乎是凭着本能挥出了这一巴掌。掌心火辣辣地疼,连带着手腕都有些发麻。
她刚从一个旖旎却惊悚的梦境边缘被强行拽回现实——唇上残留的、不属于自己的温软触感,混合着檀香与某种清冽气息,像烙印一样烫得她魂飞天外。
近在咫尺的,是唐三藏那张足以令神佛倾倒、此刻却写满了她无法理解的深邃情绪的脸。
羞愤,是烧穿天灵盖的羞愤,还有被冒犯的滔天怒火。什么圣僧不可亵渎,统统被这记带着二十一世纪女性扞卫尊严力道的巴掌扇到了九霄云外!
她猛地缩回手,像被烙铁烫到,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瞪圆的眼睛里是未散的惊悸和燃烧的怒火,死死盯着被她打得微微偏过头的男人。
预想中的佛号、斥责,或是任何属于得道高僧该有的、被冒犯后的震怒,都没有出现。
时间仿佛被这突兀的巴掌声按下了暂停键。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铺着锦缎的床榻上投下斑驳清冷的光影。
轻纱帐幔无风自动,拂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涟漪。
顾清歌看着唐三藏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脸转正。
月光恰好落在他被打的颧骨位置,那片肌肤迅速泛起一片暧昧的薄红,清晰印着她五指的轮廓。
可怖的是,那张脸——那张素来宝相庄严、清心寡欲、仿佛连七情六欲都已焚化成灰的脸。
此刻的神情,却让顾清歌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三观发出了清脆的、彻底碎裂的哀鸣。
?没有愤怒,没有痛楚,没有一丝一毫被冒犯的凛然。?
他的眼眸,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那层惯常的、隔绝尘世的清明禅意被彻底搅碎,荡漾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迷醉?的涟漪。
长睫低垂,微微颤动,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掩了眸底翻涌的更深邃的东西。
被打的侧脸肌肤泛红,非但没有破坏那份神圣感,反而奇异地为他添上了一抹惊心动魄的、堕落的艳色。
最让顾清歌魂飞魄散的是,他那色泽偏淡、线条优美的薄唇,竟在她惊恐的注视下,?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嘲讽,不是冷笑。那是一个……?餍足?的、?舒适?的、带着隐秘?欢愉?的……?享受?的弧度。
仿佛她这用尽全力、饱含愤怒的一巴掌,不是惩罚,而是……恩赐?是甘霖?是解药?
“卧槽!!!”
顾清歌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碎片炸得比除夕夜的烟花还灿烂。
她像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从床榻上弹了起来,赤着脚“噔噔噔”连退好几步。
后背重重撞上冰凉的雕花床柱,震得纱幔一阵乱晃。
她指着唐三藏的手指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嘴唇哆嗦着,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你你……”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每一个音节都在诠释着“我是谁我在哪这个世界怎么了”的终极哲学三问。
“臭和尚!唐三藏!你…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她用力戳着自己的太阳穴。
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经历宇宙大爆炸级别的毁灭与重塑,碎片稀里哗啦掉了一地,拼都拼不回来。
“受虐倾向!对!你丫绝对是斯德哥尔摩晚期!重度M体质的超级大变态!本姑娘一天不打你,你就浑身骨头痒痒是吧?非得找点不痛快浑身才舒坦?!”
内心的弹幕以光速刷屏,密集得几乎要撑爆她的颅骨:
救命!唐僧他真的爱上了我的巴掌!
圣僧滤镜稀碎!碎成纳米级粉末!佛祖看了都要自闭!
这一巴掌下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通往十八层地狱的那种?!
我是谁?我是给圣僧提供特殊服务的金牌技师吗?!
他享受了!他居然真的享受了!那表情比嗑了仙丹还陶醉!
取经路上那么多女妖精的温柔乡你不要,偏偏好这口火辣辣的耳光?!金蝉子的口味要不要这么清奇!
夭寿啦!大唐高僧被我开发出隐藏属性了!这锅我不背啊啊啊!
巨大的荒谬感和羞耻感如同岩浆喷发,瞬间淹没了顾清歌。
她双手死死捂住自己滚烫得快要烧起来的脸颊,感觉从脚底板到头发丝都在冒烟。
她猛地转过身,额头抵着冰凉刺骨的床柱,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对着虚无的空气无声咆哮:
“苍天啊!大地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耶稣基督安拉真主……不管哪路神仙!”
“求你们了!快!快降道雷!劈死这个妖僧!或者劈死我也行!太特么羞耻了!太特么变态了!”
“我顾清歌上辈子是炸了银河系吗?这辈子要摊上这么个……这么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