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的寒意还未散尽,狼牙关前的旷野已被厮杀声撕开一道裂口。朱元璋的中军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黑色的“明”字旗下,廖永忠勒马立于高坡,手中长槊的尖刃映着初升的朝阳,泛出刺眼的光。他身后,三万步卒列成整齐的方阵,甲胄上的霜气尚未消融,却已能听见彼此甲叶摩擦的铿锵声——那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才有的沉稳。
“传令下去,左翼周德兴部沿山脊推进,右翼康茂才带火铳营压阵,正午之前,必须拿下狼牙关!”廖永忠的声音透过亲兵的传号,在阵前炸响。他知道朱棣的主力被牵制在南线,狼牙关的守将吴良虽勇猛,却只有五千兵力,这是打破僵局的最好时机。
高坡下,周德兴已提着长刀冲了出去。这位老将的战袍下摆沾满泥污,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那是前日攻城时被流矢划伤的,但他挥刀的力道丝毫未减。“弟兄们,跟着老子杀!拿下关隘,每人赏三坛酒!”他的吼声混着马蹄声,如惊雷般滚过旷野。
狼牙关的城楼上,吴良正死死盯着逼近的敌军。他的甲胄上还留着昨日激战的痕迹,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从肩头划到肋下,军医刚用烙铁烫过,伤口周围的皮肉焦黑一片。“把滚木都推到垛口!”他嘶声喊道,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告诉弟兄们,退一步就是万丈悬崖,想活命的,就把命拴在城墙上!”
城下的呐喊声越来越近,周德兴的骑兵已冲到关前百步之内。吴良猛地挥手:“放箭!”城楼上的弓箭手齐齐松弦,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兵应声落马,战马悲鸣着在雪地里翻滚。
但朱元璋的军队像潮水般涌来,前队倒下,后队立刻补上。周德兴挥舞长刀拨打着箭矢,胯下战马突然人立而起——一支羽箭穿透了马眼。他顺势翻身落地,踩着马尸继续向前冲,长刀劈断拦路的鹿砦,火星溅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搭云梯!给老子爬上去!”
十几架云梯很快架上城墙,士兵们像蚂蚁般向上攀爬。吴良抓起身边的狼牙棒,对着最上面的士兵狠狠砸下去,脑浆混着鲜血溅了他一脸。“用石头砸!别让他们靠近!”他吼着,突然感觉肋下的伤口裂开,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将军!您歇歇!”身边的亲兵想扶住他,却被吴良一把推开。“滚开!”他抹了把脸,露出狰狞的笑容,“老子当年跟着陛下守北平,李景隆五十万大军都没啃动城墙,今天还怕他们这点人?”他夺过亲兵手中的弓箭,拉满弓弦,一箭射穿了正在攀爬的周德兴副将的咽喉。
高坡上的廖永忠看得眉头紧锁。他没想到吴良能守得如此顽强,眼看太阳已升至半空,周德兴的部队虽杀到了城墙根,却始终无法突破防线。“康茂才!”他转身喊道,“把火铳营调上来,轰开城门!”
康茂才的火铳营很快推进到关前,三十门碗口铳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城门。“装弹!”康茂才的吼声刚落,士兵们已将火药和铅弹填入铳口,用通条夯实。“点火!”
三十道火光同时亮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大地都在颤抖。狼牙关的城门应声碎裂,木屑混着碎石飞溅。周德兴抓住机会,挥舞长刀喊道:“杀进去!”
城楼上的吴良看着破碎的城门,突然仰天大笑:“来得好!弟兄们,跟他们拼了!”他扔掉狼牙棒,拔出腰间短刀,第一个冲下城楼。亲兵们紧随其后,与涌入的朱元璋军队撞在一起,刀光剑影中,不断有人倒下。
周德兴刚杀进城内,就与吴良撞了个正着。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同时挥刀砍向对方。刀刃碰撞的巨响震得两人手臂发麻,周德兴借力后退半步,看着吴良渗血的伤口,咧嘴一笑:“吴良,你这条命,今天得留在这里!”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吴良喘着粗气,短刀突然变劈为刺,直取周德兴心口。周德兴侧身避开,长刀顺势横扫,吴良的战袍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焦黑的伤口。
就在这时,关后的旷野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廖永忠在高坡上望去,突然脸色大变——朱棣的援军到了!华云龙的骑兵如黑云般从侧翼杀来,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不好!是华云龙!”廖永忠猛地拔剑,“康茂才,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冲进城内!”